云中郡主搓澡记
《云中郡主搓澡记》
头戴蓝头巾，身着蓝短褂，你女扮男装，打扮成搓澡工，和季元启一起站在玉漱香水行①待客。（香水行：宋人对澡堂的称呼）
如果不是因为季元启，你现在不会沦落到在浴堂当搓澡工。
这一切源于两天前季元启那小子……
一、赌约引去香水行
两天前，明雍书院。
“喂！花小郡！小爷的成绩进步啦！当初约好了，只要小爷的成绩进步二十分，你就答应我一个要求！可不许耍赖啊！”季元启一拿到各科试卷，就兴冲冲地来找你。
瞧他那兴奋的样儿，不知道的还以为考中了状元。你撇撇嘴。接过季元启的考卷看了看，嗯，经学和算学都有很大的进步，你不禁嘴角上扬。
“哟，季家少爷，这学期发奋图强啦？不错不错。我可是说话算话的人，你有什么要求就提吧。”
“嘿嘿，你明天得陪我出去玩一天！我都计划好了！宣京新开了一家玉漱香水行，有冰饮有扇车，可洗浴可按摩，可是大夏天享乐的好去处！”
虽然明雍书院位于山间，草木繁茂，山水清幽，每日还有冰饮供应，但你也很好奇宣京城里有什么新奇的消暑活动，于是你欣然答应。
二、失窃反成搓澡工
一天前，宣京。
“花小郡，快看，好大一个玉壶！”季元启一手指着远处，一手拉拉你的袖口。
“那必定是玉漱香水行了。《能改斋漫录》载：‘今所在浴处，必挂壶于门。’②季元启，你知道挂壶习俗的由来吗？”
“知道呀，但今天能不能不要老提这些，破坏兴致！”季元启嘟哝道，用力拉拉你的衣袖。
你笑着摇摇头，跟上季老二的脚步。
“两位好！请问需要点什么服务？玉漱香水行开业前三天，所有服务八折！二位可以先分别泡澡搓澡，再订个雅间按摩，怎么样？对啦，一定要试试咱们的沐浴五香汤还有十白散！”门口的店小二热情招揽道。
“可以，先泡澡再按摩。”
“好嘞，二位先分别随我和小凤去泡澡，然后去按摩房。二位的房间是九号木棉。”
你跟着小凤去女宾区洗完澡，刚上二楼，正在找九号房间在哪边，就听到季元启呼呼地跑过来，“花小郡！不好了！”
舒舒服服泡个澡，还能怎么不好？莫不是在澡堂惹了什么事。你心下一沉。
“小爷的衣服不见了，小爷的钱袋还在里面呢。”季元启露出一脸焦急。
“这位爷别急，或许是因为新店开业人太多，有人拿错了衣服，您先进去按摩，我们差人去寻。”
“进去吧，先按摩。实在不行我请你，就当是奖励了。快进去吧，你不是说期末前挑灯夜读脖颈僵硬需要按按吗？”
说罢，你推着季元启往房里进，手触到他的背时，一股温热柔韧爬上掌心，这就是少年的触感吗？方才只顾着他丢衣服的事，直到这时你才意识到他现在穿着的是薄薄的按摩服。
好在就推了一下，他就进了房间。你赶紧放下手来——虽然少年的触感还不错。
房间里铺着两张竹席，空气里飘着淡淡的茉莉花香和薄荷清香。房正中摆着一盆冰，一张桌子，桌上摆着一碟西瓜，一壶酸梅汤，一壶白水。你不由得想起小时候在南塘，和林珊姐姐一起制冰镇酸梅汤的日子。但是记忆里云心先生却只喝白水和绿豆汤……
“啊——小爷我期末学得那么苦，今天可要好好放松放松！”这半是撒娇半是诉苦的自我安慰，还真是只有他季元启才说得出！
你的视线从酸梅汤移到季元启身上。薄纱下的皮肉在一双手的推拿下来回荡漾，好似透过玻璃杯轻轻摇晃酸梅汤，看酸梅膏在杯里轻晃。玻璃和冰块双重滤镜下的酸梅膏和薄纱下少年的肉体都是浅浅的小麦色，料想季元启小时候没少在外面皮；酸梅膏Q弹爽滑，他的肌肉不知道是不是一样的Q弹爽滑。
季元启本是想叫你也趴下按摩，不料你盯着他看了半晌。
“喂，你、你、你一直坐着干什么，还不快、快趴下来按摩。你、你、你该不会是在打小爷的主意吧。我跟你说……”
你扑哧一笑，说：“你可真是想多了。我是看你这肤色，小时候没少在外面皮吧？以后季少爷可要常来这儿，多洗洗多泡泡，多用永远他家的珠子粉，嘿嘿！”嘴上这么说着，心却是砰砰直跳，刚刚想着酸梅汤，差点儿留下口水来，幸好忍住了，不然可就解释不清了。
而另一边却是真的酸了起来。“我这明明是健康的肤色！像宣师兄玉先生文先生那样的‘瓷白娃娃’有什么好看的——哎哟，不好，我不喜欢白的，可是花小郡喜欢皮肤白净的呀！瞧她每次见到宣师兄那副笑盈盈的模样。嘿！有了，一会儿我给自己带几瓶珍珠粉，给宣师兄带几瓶美黑粉。”
按摩完，浑身舒畅，神清气爽，可惜一出房间就是迎来掌柜的。
“真是不好意思，您的衣服暂时还没找着。我们可以加倍赔偿您金叶子。”
季元启眼珠儿飞速转了两转，开口道：“金叶子于我倒不是什么要紧的，关键就在我的衣服。这样吧，我在你们店里等着，等到你们给我把衣服寻回来。同时呢，我看你们新店开业，人手不够，我顺便兼职做几天按摩师吧。”
“这……”你和掌柜的都诧异极了。
“呃，您要不要考虑一下搓澡工？我们暂时不缺按摩师。”
“行。”
“实在是很不好意思。你跟着小宋吧，他带你。”
小宋不仅带着季元启，还带着女扮男装的你。
“看在我算学进步这么大的份上，就陪小爷一起嘛~况且，不是带你过来，小爷也不会丢衣服。再说了，你看我做事这么粗心，有你在旁边看顾着更妥贴。等我把衣服寻回来，再加倍补偿你，世界上最好的花小郡，就陪陪我嘛~~~”
“这人真可恶，明明是他自己提出要在店里干活的，还要拉上我。罢了罢了，就当观察民生了。云心先生不是经常强调“到民间去”吗，到民间观察和体验各个行业各种身份的人的生活。这次在玉漱香水行倒是个好机会。”你默默想道。
三、洗浴中心修罗场
头戴蓝头巾，身着蓝短褂，你女扮男装，打扮成搓澡工，和季元启一起站在玉漱香水行待客。
新店开业果真生意大好，顾客一批批的来，你一批批的搓，仿佛在做演武课的力量训练。
刚送走上一批客人，新客人又来了。等等，远处走来的那三位穿着清凉的大人……
是云心先生、玉先生、文先生！你心一颤。
“怕什么，该怎么搓怎么搓，还可以听他们聊天呢。嗬，多有意思！”季元启也认出了他们，悄声说道。
“你倒是胆大……可我，我不想面对三位先生清凉的模样啊。”你只说出了前半句，想着一会儿给他们搓澡的样子，心跳不由得加速，脸颊也开始发烫。
小宋引导着三位先生往高级浴室走去，你垂着头也垂着眼皮默默跟过去。
进入浴室，按照往常的分工，季元启去准备冰块，小宋去准备肥皂团和饮食，你服侍客人更衣。
此刻你的内心充满着社会性死亡的尴尬和对季元启的怨恨，但你告诉自己“冷静，冷静。他们和普通客人没什么两样”。
你低着头，依次接过云心先生的墨紫色浴袍、玉泽的艾背绿浴袍、文司宥的珍珠灰浴袍，看着三双大白腿从面前走过去，而你自己的脚趾已经完成了三座豪华城堡的修建。
三位先生下了浴池，小宋、你、季元启也来到池边，准备帮客人搓背。
本盘算着云心先生是里面脾气最温和的一位，想挑他下手，奈何小宋是领班已经走到了凌晏如身后。文司宥磨磨蹭蹭，季元启原地不动，正好对着文司宥。你却对着玉泽。
你深吸了一口气，拿起水瓢，对着玉泽肩头浇了一瓢水。
玉泽，真是人如其名，是三位先生里最白的。一瓢水浇下去，水珠从白玉似的臂膀和背后一颗颗滚下去，你不禁想到“叶上初阳干宿雨，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又想到进明雍后初见玉泽的场景，荷塘舟中，一眼就惊鸿。但此时此地非彼时彼地，你要履行好搓澡工的职责！
首先是预热肌肉。你跪到玉泽背后，双手交叉，分别向两侧用力，这是为了放松筋膜。玉泽的皮肤比前几位客人都要光滑，你一个不小心，左手就滑了出去。你潜意识地倒向玉泽左肩，脸刚好贴到玉泽脖颈及侧脸。好嫩！好冰凉！你愣了一秒，赶紧缩回头，收回手，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继续向两侧推。不知道是不是幻听，你的耳边轻轻飘过一句“乖徒，别紧张。”
预热完毕，你看到玉泽的背部肌肉开始泛红。这说明你的预热生效了。
你拿过肥皂团，轻轻地往玉泽背上抹几下，滑溜溜的，像在擦拭一块白玉。不知不觉，你内心的紧张全消散了，进入工作状态。给玉泽背上涂满了肥皂，接下来就可以尽情搓泡泡啦。
你的手从下往上，手指作滚动状，一寸一寸爬过玉泽的每一块肌肤，慢慢地在后背上搓起一层细密的乳白色泡沫。这种感觉就好像和玉先生一起做奶茶。玉泽的背又白又嫩，是Q弹软糯的奶冻；肥皂泡沫细密均匀，是你亲手加上去的奶盖。玉先生，不知道是什么口味的呢？你想尽情品尝玉泽的味道，于是你开始大力按摩玉泽的背阔肌和斜方肌。一只手架在玉泽肩部，指尖刚好碰到玉泽的锁骨，另一只手从下往上用力推，把细密的奶盖、滑腻的奶冻全都吃进手里。这种感觉奇妙极了！不止是背，你想把玉泽全身都涂满奶盖，把全身都吮吸一遍。
“水垢何曾相受，细看两俱无有。寄语揩背人，尽日劳君挥肘。轻手，轻手，居士本来无垢。③到底是同文行的手笔，这玉漱香水行的服务就是舒服。”玉泽朝文司宥笑道，“只可惜缺了一点儿荷塘泛舟的雅趣。”
你默默地离开房间，到外面抱了一大捧荷叶进来，轻轻地置入池中。
文司宥眯着眼笑而不语，似乎在为自己有如此优秀的员工而高兴。凌晏如一直闭着眼，“享受”着季家少爷的搓背。玉泽的眼光一会儿飘到文先生面上，一会儿飘到首辅背后，一会儿低头看看水花。待你走到他身边放完最后一片荷叶，突然拍拍你的手，望向你，玩味的眼神似乎在说“乖徒还有多少惊喜是为师不知道的？”
你被吓得赶紧低下头，窘迫得不行。
就在此刻，云心先生开口感叹：
“布置上荷叶，倒颇有荷塘的气氛了。可与当年在南塘，感觉到底还是不一样。”
你沿着云心先生话里淡淡的哀愁向记忆深处走去，想起故乡，想起哥哥，想起你与微霜、林珊一同采莲，想起云心先生教你念“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于你而言，南塘是爱与家人、风雅与温柔；于云心先生而言呢？南塘会给他家的温馨感吗？会成为他官宦途中具有特殊意义的一站吗？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各种思绪压向你，你情不自禁开口唱出这首记忆里的采莲曲以抒发情感。
听着你的采莲曲，云心先生紧绷的肌肉渐渐放松了，为他按摩的季元启一下子就感受到了。
“好啊你个花小郡！小爷给你吹了那么多原创曲子，你还没给小爷我唱过歌呢！拉着你跟我一起做苦力，是想让你心疼我给我按摩，这下，呜呜呜，赔了夫人又折兵。”
季元启颇有不满地给凌晏如浇了几瓢水，内心祈祷着自己的衣服快点找回来。又觉得拉着你和他一起做苦力还想套路你实在是他的问题，怎么能怪你呢？以后套路你可得加倍注意！套路有风险，实施需谨慎！
玉泽和凌晏如都已经得到了放松，轮到文司宥开口了。
“怎么样？玉漱香水行可令二位满意？这里的肥皂团可都是精心挑选原料、精心制作的。你给他们介绍一下吧。”
文先生的目光落在你身上。
你正欲开口解说，季元启生怕你再次引起注意，抢过话来，“白芷、白芨、白丁香、白蒺藜、白附子、白、白、白蔹、白、白、白僵蚕、猪牙皂角、草乌、甘松、山楂、大黄、蒿本、鹤白、杏仁、豆粉各一两……猪脂三两，清粉、樟脑、蜜陀僧各半两……肥皂（一种荚果）去里外皮筋并子，（小声）好像还要用到鸡蛋？”
“肥皂去里外皮筋并子，只要净肉一茶盏。先将净肥皂肉捣烂，用鸡清和，晒去气息。将各药为末，同肥皂、猪脂、鸡清和为丸。”④最后还是你帮季元启解了围。
文司宥笑笑，“我看在搓澡方面，季少爷还是不如云中郡主啊。虽然不知道你们为什么来这里当搓澡工，不过真有意愿的话，云中郡主可以留下继续干，直升高级技师。季家少主还得在搓澡工的位置上多练练。”
凌晏如这才睁开眼，冷冷地望向文司宥，逼出两个字来：“胡闹。”
玉泽也一把掐断身边的荷叶，“可笑。”
季元启则大声叫嚷道，“不可以，我不同意，她明明来陪我的！还有，文司宥你赔我衣服！”
面对此情此景，你，尴尬得只想回南塘，但你走得了吗……
注释：
①香水行：宋人也将浴堂叫做香水行。宋·耐得翁 《都城纪胜·诸行》：“又有异名者……浴堂谓之香水行是也。”
②挂壶：挂壶是宋代公共浴堂的标志。宋·吴曾《能改斋漫录》：“今所在浴处，必挂壶于门，或不知其始。按，《周礼 挈壶氏》，掌挈壶以令军井。郑司农注曰：‘谓为军穿井，井成，挈壶悬其上，令军中士众皆望见，知此下有井。壶所以乘饮，故以壶表井。’又别注曰：‘挈，读如挈发之挈，壶，盛水器也。’乃知礼俗所为，亦有所本。”
③这是苏轼的《如梦令》。
④宋·杨士瀛《仁斋直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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